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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夕拾

作者:李智时间:2017-12-25浏览量:
导读:碱土地碱土地上的植物不多。烈日下的盐碱地白花花的,暗一点的地方生存着无精打彩的淡绿色的碱草。蒲公英或把黄色的小花洒在路边,或把种子慢条撕理地向碱滩上飞扬。-簇簇的马兰却很茂盛,它们或倔强地证实着绿色生命的存在,或用风中摇曳的深蓝色的小花在显示着碱滩的灵性。在碱滩的那头,便是遮江草,香蒲和芦苇密布的湖泊与沼泽。夏日的湖面,鸡头米的刺儿头早早地探出水面,硕大的带

老散仙

老散仙年纪略大于十三爷。中等个头,偏瘦,不大的一对小眼睛,还总烂眼边子。蒜头鼻子,大嘴叉,仅剩的几颗门牙总呲着,而且黄黄的。穿身青棉祆青棉裤,戴顶破旧的狗皮帽子,网起帽耳子扇动着,象八戒的两只大耳朵。老散仙是罗圈腿,一只腿又严重地拐。他本人总强调自已年轻时腿脚利落,且会武功。拐腿是支前抬担架被国民党飞机炸的。可据老人们讲,老散仙天生就是拐腿。遗传给三个儿子全是拐腿。与国军飞机无关。不过,有一次,他在山岗上搂柴草,国军的飞机路过,他把耙子倒过来当枪玩,国军飞机误认为是遇上了共军,结果向地面狠扫了一梭子,子弹把老散仙大裤裆棉裤钻了个洞。老散仙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的事,倒是有据可查的。

老散仙的话特别多,且口无遮拦。做劳力时,只要他在,年轻人不玩活儿,光听他白话了。所以,队里总把他同大帮分开,让他去干点零活。老散仙便由此而得名。

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尽管月色很美,如水的月光在碱滩与湖面上肆意尽情地挥洒,可人们却根本没心去欣赏。

那是-个缺少诗情与浪漫的年代。在很美的月色中,在穿越麦浪的,带着泥土和山花那淡淡的香气,湿润的清风中,人们早带着满腹的心事,和着一天的疲惫早早地进入了梦乡。而此时的老散仙却最活跃。他弓着背,拐着腿,象个亏空的黑月牙,总是拐拉在去工宣队驻地的路上。

国玉是生产队的队长。由于国玉耿直倔强,不会顺风使舵。加之有严重的"历史"问题,早靠边站了。小小的仓粮岗的大权早落在这位城里来的书生一样的工宣队葛队长手中了。这会的老散仙凭着自己的-副贫农相,加上没说没管,便没事就去工宣校汇报思想,很快便成为葛队长眼中的“大红人”。

簿簿的雾象轻纱,尽管太阳已一杆子高,可晓雾仍粘粘地缠绕着湖面和盐碱滩。朦胧的湖面,朦胧的村庄,朦胧的田野碱滩。只有生产队的高音喇叭在不倦地播送着毛主席的最高指示。老散仙象幽灵一样地早早地爬出了被窝,葛队长的-席话实在让他难以入睡。也许,也许末来的队长就是自己,也许那嫩得象大白梨一样的大美人,寡妇"小水葱",也许,也许不久的将来便会-揽怀中。尽管,他双眼充满血丝,眼边子烂得生疼。但他想起这些还是骨头发酥。飘然中,自己仿佛己是仓粮岗之主。竟身不由己的在雾中绕屯-周,并在寡妇小水葱家门口停留了许久。还使劲咳嗽两声。

他草草地吃了口饭,终于听到了生产队那吊在树上的大铧铁敲出的深重的钟声。在大喇叭狂热的音乐声中,人们懒洋洋地走出家门,而此时,老散仙却早早地到了。他笑着主动和大家打招呼。笑容中八字眉下的-双小眼睛变成了一条缝,一顶解放帽象后推堆着,露出一额又深又密的抬头纹,驼着的背却要凸着肚,加上不支持工作的罗圈腿,活象死人灵前的纸人子。

看到葛队长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老散仙周身象过了电一样,心里暖洋洋的。他面对眼前的一切,象斯大林站在红场上阅兵,早漠视了人们眼中轻蔑的目光。

忆苦思甜大会终于开始了,用马车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正中央悬挂着毛主席像。两张学生桌后边坐着葛队长和工宣队的人。尽管阳光明媚,但人们还是唱起了沉重的《忆苦歌》。

“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忆苦思甜把冤伸.....”

“下面首先请老贫农散仙同志,做忆苦思甜发言!”麦克风里传出葛队长洪亮的声音。

在人们嘈杂的掌声中,老散仙用他拐着的罗圈腿,迈着一边顺的八字步,腾云驾雾一样地走到了台上。葛队长亲切地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坐下,并热情地给他倒上一杯开水。老散仙从未上过台,也从末面对过台下这么多双眼睛。他大半生从未被人这样重视过。他激动了,话未出口早已老泪纵横。在葛队长的耐心安慰下,他压了几口水,才渐渐平静下来。哽咽了许久他才开始讲话。

“哎,旧社会那日子真苦啊!地主的心肠那是真很啊!春天铲地看不到苗了才能收工。秋天割谷子,你还没睡实就被叫起上工,迷迷糊糊拿起镰刀就走,割了一个来回地,天才亮。觉得刀不快,想磨磨,一看,妈呀,这哪是刀啊?错拿了地主家的掏灰耙!”

哄的一声,台下一片哄笑。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