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门德尔松
他提到了二胡和人民,那样正义。我无话。收起琴时,我看着那琴僵直地躺下,像被收殓的尸体。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记日记了,每天在上铺的角落,将存积在心里的东西写出来,不管多晚,哪怕只有一行,我要写。我开始迷恋那张可以安放心情的白纸,那些文字甚至比音符更能安慰我,它们无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在快写完一本时,日记被一个上海知青偷看了,他在日记本中夹了一张字条:“看完你的日记非常感动,你说了好多我想说的话,希望你把日记坚持写下去,只是不要写得太露。此致,革命的敬礼!知名不具。”
想起来他该是读我文字的第一人,也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我知道他说的太露是什么意思。这之后我有时用诗的形式来记日记,我只记一种心情,那时我曾写出过:风,凛冽的白发。这种现在看来极为做作的句子。
我以一种完全的自觉开始了写作。这不同于拉小提琴,写作没有乐谱可以参照,我也从来没有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把写作和生活连在一起。更多的是交谈,与一张白纸对话,每次把一些文字从心里交出来时,那种自话自说的语流很能打动一个想说什么而又无法说出的人。就这样一直写到离开了北大荒。
现在看那只是一个开始。这一开始确实与放弃小提琴有关,但我至今也不能承认就是那个事件决定了我现在的道路。
1977年我回到了北京,25岁。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在等着我。实际上我也做了很多的尝试,我3年的时间我一直为过那种安稳平常的生活而努力着。3年过去后,我回到了写作,全身心地进入,那种迷恋的程度使熟悉我的人都疑惑。我曾在一篇谈创作的文章中说到:一个30岁还要来写诗的人,必定有其迫不得已的原因。这原因一直到现在我还不很清楚,但我知道与生活有关系,与生命有关系。我愿意接受一种说法:写作的人命定了要去写作,不论经历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会这样。
十几年过去了,诗歌进入了生命,选择了她,我至今唯有感恩。
在走出地铁的时候,门德尔松消失了。想到艺术,突然觉出她从来就没有停顿过,也不会被什么事件所中断,就像此时,左手的指尖没有了茧子,右手握笔的地方却长出了肉垫。
来源:三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