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牡丹江边垂钓,突然发现我放生过那只甲鱼的沙滩上有一道甲鱼爬过的痕迹。便沿着这道痕迹一路追寻,终于在江湾处的沙滩上看见了放生的甲鱼。我悄悄地靠上去,伏在沙滩上观察它将有何举动。它全然没有察觉我在它的附近,旁若无人地挥起两个前肢,使劲儿地向身后挖沙。一捧捧的沙子被它抛起,撒落在它的身后。约一个小时的功夫,它就挖出了一个半米深的沙坑。于是,它趴在坑里用两个后肢弯曲成勺子状,继续往坑外舀沙。待沙坑够大了,它才安安静静地趴在坑里,尾巴高高地向上翘着,闭起双眼开始产蛋。不一会儿,一个小乒乓球似的晶莹洁白带着粘液的甲鱼蛋便从它的尾部喷射出来。它不停地用着力,一个个甲鱼蛋接二连三地喷射而出。看那架势,它简直就是一部甲鱼蛋发射器。终于,它发射完毕。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它一共产了二十二个甲鱼蛋。

我终于忍不住站立起身来,快步地走到它的面前,大声地向它打起了招呼。它的记忆力真好,一眼便认出了我,亲热地向我靠过来。我开心地笑了,一把握住它的右前肢,不肯松开。它任由我握了好会儿,频频地向我点着头,似乎见到我也很高兴。或许是它产蛋时耗尽了体力,填坑埋蛋时很快就喘起了粗气,显得力不从心了。我便让它在旁边休息,一把把地捧起沙子把沙坑填平了。可是,当我帮它把沙坑填平之后,它仍在焦虑地用它那宽平的腹部在上面来回地压了又压,还不停地扭头看我,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它到底担心什么呢?想来想去我终于明白了:它肯定是不放心自己产下的蛋了,虽然它说不出话来,但我深信它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后代照顾好的。”说着,我蹲下身子亲昵地抹掉粘在它身上的细沙。它真是通人性,我分明看见它眼里流露出的信赖和踏实的神色。它放心地朝江边爬去,我一路陪伴着它来到牡丹江边。这一次分别更是难含难分,它徘徊了良久才滑下水去。

至此,我每天都去甲鱼产蛋的地方进行看护。这些埋在沙坑里的甲鱼蛋完全靠太阳的热量对沙子产生的温度进行自然孵化。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天中午我突然看到甲鱼产蛋处的沙粒动了起来。没多久,一只黑背白腹的小甲鱼从沙下顽强在钻了出来。没多久,第二只、第三只小甲鱼也钻出来了。终于,沙坑里孵化的小甲鱼全钻出来了,争先恐后地朝江边爬。猛然间,我看见一只大甲鱼爬上了沙滩,一直朝我爬来。我一眼便认出它来了,兴奋地一把握住它的右前肢不停地摇晃着。看来它也很激动,急急地喘着气,似有千言万语跟我诉说。此时骄阳似火,我担心把它晒坏了,便把浸湿的衣服披在它的身上。真是血脉相连啊,它很快就认定爬在它身边的小甲鱼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小甲鱼们也很快竟识到它们跟它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纷纷趴伏在它的周围“拜见”母亲,争着跟它亲热:有的淘气地爬到它的背上,有的撤娇地钻到它的腹下。它则不停地用两个前肢拨弄着孩子们,一会儿把这只小甲鱼拨到身边仔细看看,一会儿又把那只小甲鱼拨到头边好好亲亲。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我的眼睛也禁不住湿润了。

大甲鱼终于要领着孩子们回家了。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它,跟它做最后的道别。它领着孩子们一步三回头地爬进牡丹江里。初次来到江里的小甲鱼在近岸处自由地游动,它则将前肢反放在甲壳上,身体漂浮了江面上休息。我知道,这是它用特殊的方式向我表示感谢呢。

十分钟后,它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带着孩子们远去了。我久久地伫立在江边看着它的身影,直到消逝得无影无踪。我知道,我的甲鱼朋友也一定会思念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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