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兴师动众回去，又得打搅亲朋。

这是我最大的遗憾。纸钱在风中飘舞，像灰色的蝴蝶跳动着，飞舞着，我嘴里叨念着，手不停地拨弄着纸钱，生怕落下，因为母亲一生没有钱花，贫穷了一辈子。

我是山西人，这里的风俗习惯和北方不一样。这里都是农历十月初一祭奠。母亲一晃去世四十多年了，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母亲去世的那年才四十九岁，我才十几岁。想起母亲的辛劳和大爱我就有无穷的思念在心头。

农历十月初一，是祭祀逝去亲人的日子。早在前两天，妻子就念叨：初一咱们把那些纸钱烧了吧。这些纸钱，夲来是妻子想拿回家，给她父母亲上坟用的。就在准备回家时，从老家上来的人说：这两天，老家林业部门在各条交通要道设卡，没收上坟用的香纸、黄表、打火机，才没有拿回去。这些东西，在家里一放就是半年。

凌晨四点半，我俩就赶紧起床，妻子收拾好，该带的香纸、黄表、打火机，打火机还反复试了两、三次，唯恐临时出错。还准备了一根空心铁管，我上厕所时，见墙根有房东的钢锹头，也拿上，铲土用。

妻子问：骑不骑电动车？我说不用骑。现在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我担心放支架的声音，会干扰院子里其他房客休息的。

再说，现在晚上，有车一族的人，总喜欢把自己的爱车，停放在人行道上，只留下一条狭窄通道，让路人穿行而过，我担心，冷不丁突然窜出个拾荒者，忽者小猫、小狗之类的，操作不当，会伤及无辜的。

将近五点时分，路上很安静，偶而，有一辆车呼啸而过，马上便恢复了平静。西北风徐徐吹来，到是不怎么冷。

来到路边绿化带边，正好有一块空地，妻子说：就在这儿吧，她解开塑料袋，拿出祭祀用品，我取出打火机，点燃香纸、黄表、冥币，一连打了两次，都被西北风吹灭了，第三次我拉开上衣拉练，把打火机塞进胸前，才点燃那些纸制品，妻子一边拨弄那些未引燃的冥币，一边念叨：娘，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孝，不能回家，给您上坟，今天给您送来的寒衣、钱、糕点，您收好，不要在那边受苦。

这时，风把冥币吹散，我赶紧拣了回来，并用空心铁管，划了个圆圈，让母亲全数接收。真的，我真希望，这些钱对她有用！母亲生前，为了把我们抚养成人，省吃俭用，吃不饱，穿不暖。母亲是妇女队长，全队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她，她不拼命干，能带动起妇女姊妹们吗？我父亲自幼，身体就不好，不是眼疼，就是胃口疼，总之，小毛病不断，村里人知道他是病人，也不在乎他，身为政治队长的他，经常挣得和妇女一样的工分。从我记事起，我家每年都是欠款户。幸亏那时候，吃大锅饭不管长款、欠款，口粮一斤不少。就这全年一个人，才两百斤口粮。根本不夠吃，我妈就在劳动休息时，找一些土里刚钻出的小豆苗(去年秋收时，撒落在地里，春来发芽)或者是小蒜苗(当地野生植物，状如大蒜，因其小，故名小蒜)回来，摘干净，洗去泥土，切碎，在勺子里滴几点香油，在火上烤，油开了，撒少许盐未，然后放入蒜苗，反复搅动，炒好后，放入做好后的饭烫里，顿时，低矮的小房里充满了香喷喷的味道。那时候，总是常吃稀饭，饭熟了揭开锅盖，总是漂浮在绿油油的苦菜，点缀着几粒小米，和被煮成红汤的高梁面，因没有豆面，不耐煮，那时候，生产队嫌黄豆产量低，所以，种的很少，分到个人名下也就是三、五斤。我妈经常念叨：什么时候，能吃上长长的擦圪斗，她也就知足了。开饭了，母亲总是先给父亲盛满，然后，依次给我们兄弟三人盛，她最后。那时候，肚子里没油水，我们又正是一刻也不消停的年龄，肚子里老是空荡荡的，很能吃，我们总是一连吃上三大碗，把小肚子撑得滚圆才放碗。而母亲等我们都吃完，她才正儿八经开吃呢，可那时，锅里仅剩少许的清汤了，可怜的母亲，上午还要拼命的干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那漫长的时光的？我只知道，母亲每年都是劳模，受到公社、生产队的一次次表彰。满墙贴得都是她的奖状。那时候，不发奖金，奖名是毛巾、钢锹头，我家年年不用买这些东西。那时候我们年幼无知那知道，那些东西，那荣誉都是母亲拿命换来的。可怜她年仅四十九便因长期营养不良，劳累过度，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虽己过去四十五年，现在想起来，不觉泪眼模糊！

我们一连瞌了三个头，为我的母亲，朝着东南方向：老家的方向，送上我们最虔诚的礼节！

当然，我是唯物论者。我知道这些都是唯心的，但我希望这是真实的，我希望徐徐的西北风，能把我们的心愿，带到百余公里之外的太行山区。安慰一下父母的在天之灵！我相信母亲，正象此时天空的星辰一样，在深情的凝视着我们。

祭祀完毕，我仰望星空，看着星星就仿佛看到了母亲那双眼睛，看到那牙月，就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躯……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