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灾,粮食几近绝收,农民种田的积极性一下子被打压下来。许多农户要靠吃返销粮度日了。根据灾情上边减免了部分农业税,但是绝大多数农户还是欠下了村里的统筹提留等款项。农户没有还款能力,村里也只好做挂账处理。
农民种田没了信心,就会另想主意。这段时间很多农户在想着各自的解决办法。有些农户靠着城里拐弯抹角的亲戚,还没等秋收结束就早早来到城里,谋求打工。城里有很多建筑工地,急需大量的建筑工人。虽然都是体力活,但农民有的就是体力,能挣钱就行。这样你传我带,外出打工赚钱的风声很快传遍全村。有些农户或牵上分到的牛马,或带上分得的农具,来到村委会要求上交。这下子给高书记出了个大难题。分田时村里留有一部分机动地,年年靠出租这些土地的收入来维持村里的各项开销。可是这场天灾,人们种地的积极性衰减,现有的机动地能不能转包出去都成了问号,如果退地的多了,那势必会造成土地的大面积撂荒,他这个村支书可如何担得起这份责任。
高书记赶紧召集村支部委员们开会商量办法。支委们大多是原来生产队的头头脑脑,对每个农户的情况了如指掌,据支委们反映,并不是所有的农户都有外出打工的条件,大部分的农户还是要靠种地来养家糊口,维持生活。支委们在客观分析全村的情况后,高书记的焦躁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要求各支委做好自己原来所在生产队农户思想的稳定工作,提出退地要求的要尽量跟他们讲清道理,认清形势。不要一时冲动,出去打工也是有风险的,要把方方面面可能出现的问题尽可能地想清楚,避免吃亏上当。同时高书记决定自己要给全体村民上一堂课。
村部的大喇叭滋啦滋啦响了半天,才传出高支书带着诚意规劝的声音:“乡亲们啊,退地的事儿呢,咱们大伙儿还是要从长计议。国家因为咱们遭灾,已经减免了部分农业税,统筹提留一时交不上,咱们今年就先挂账……虽然咱们实行了包产到户,但是要提倡互帮互助,有什么具体困难,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咱们是农民,土地是咱们的根,种地是咱们的本分。今年的灾情是历史上少见的,灾情不一定年年有,但地还是要年年种的。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明年可能就是个丰收年……”
“二滑屁”是退地最积极和最坚决的一个,田喜富拿他是毫无办法。他把牛牵到村部门口的树边拴好,手里拿着分地的凭据走进村委会往办公桌上一放,打声招呼,干干脆脆地离开村子走人了。他去城里投奔了在县里当个小头头的表哥干起了倒卖钢材、木材、家电等紧俏商品的投机倒把的勾当。他见了高书记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可不是闹事,虽然去年有些收成,可架不住这绝产绝收啊!明年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是个人顾个人吧。”
林叔找到田喜富说:“我也想把地退了,不种了,太拖累你们了,心里过意不去。”
田喜富劝解道:“你退了地又能干什么呢?我们在一起互相帮衬着不是挺好的吗?别乱想了,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支委们散会后,高书记蹲在办公室门口抽了大半夜的闷烟。边抽烟边想:这要是生产队还存在,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生产队人多力量大,可以集中力量抢铲抢趟,保住一部分地块。最起码不会绝产绝收,还可以组织社员们搞生产自救,搞一些来钱快的副业创收。现在这一家一户的,如同一盘散沙。这分田到户,可是把人心分散了。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年前土改时分田的热闹场景。翻身做了主人的农民,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农民们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屯子到地里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时的农民斗地主分田地有积极性,组织初级社、高级社也有积极性,如今同样是分田到户却没有了当年的气氛,遭了灾还要退地。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人心却变了。不管是什么情况,土地可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啊。离开了土地咱农民可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漂泊不定,没有了立足之地。
这场天灾对老根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他已经被另一场风波搅得筋疲力尽,东躲西藏的日子让他苦不堪言。因为超生,家里的经济状况几乎陷入了绝境。
老根子打记事起就是与母亲相依度日,他没有见过父亲。他只是在母亲那里隐约地知道他的父亲在他两岁半时,就在大山里与黑熊的一次遭遇中丢掉了性命。从那以后,母亲便与老根子相依为命。
娘家的亲人劝老根子母亲趁着年轻改嫁,母亲总是以孩子小为借口而一拖再拖。
老根子从小就懂事,他要成为一个男子汉,他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再为自己受苦受累。老根子上初中后,就利用星期天和寒暑假到生产队干活,他就当个“半拉子”。整劳力一天能拿十个工分,他老根子一天也能拿到五分。一年下来能赚到几百分,就有了几十元的收入。
临河大队的几个生产队收入高是远近有名的,要不是母亲拦着,老根子早就不想上学了。好不容易挨到初中毕业,老根子兴高采烈地回到生产队。每天,他跟着社员们一起出工出力,从春耕到夏锄,从秋收到冬天打懒场,每一个生产环节都实打实地干,从不藏奸耍滑。经过几年的摔打,老根子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他成了生产队里最棒的劳力。
那些年里,靠着生产队连年好的收成,靠着老根子的勤奋,家里的日子有了明显的起色。又在老队长田满仓的全力帮助下,老根子把家父留下的两间土坯房换成了亮亮堂堂的三间砖瓦房。
生产队解散了,老根子感觉像是失去了靠山,失去了主心骨。要是没有媳妇张英帮衬着给他出主意,张张罗罗地忙活着家里地里的一摊子事儿,老根子真的不知道这一天该做些什么,又该从哪里做起。
老根子和张英能成为一家人,多亏了程芳华从中撮合。谁让老根子是田喜富的好兄弟,张英又是程芳华的好妹妹呢!何况两个人又情投意合,这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程芳华也就是顺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老根子和张英结婚后,真得说是夫妻恩爱,幸福美满。张英对一辈子辛劳的婆婆是极尽孝道,进了门便尽可能的承担起了家中的所有事情。老根子对张英是百依百顺,家里外边的大事小情,都由张英一人做主,老根子从不自作主张,他也没有什么主张可做。
让老根子唯一遗憾的是,结婚四年多,张英接连生了仨闺女。老根子本身就是家中的独苗,他多希望到自己这辈上能儿女成群,至少也要生他两个儿子。从他老根子这儿起能够儿孙满堂,家庭兴旺。等将来自己老了,看着儿孙成群结队围拢身边,那该是多么幸福。老根子有的是力气,也养得起儿女成群。
可惜时代不同了,国家提倡计划生育。开始还好,说的是“一对夫妻一对孩儿”,后来就变成“一对夫妻一个孩儿”的“独生子女”了。这是国家划下的红线,是不可以跨越的。老根子夫妻已经超越了计划生育的底线,已经属于超生户了。按上面计划生育管理要求,女方必须做绝育手术,同时还要对超生人口给予罚款处理。
生第二个女儿属秋后算账,罚款处理。生第三个女儿时还算是幸运,躲到外地一亲戚家“生米煮成熟饭”,你计划生育又能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怎样?也只能是罚款了事,这个老根子认了。可上边要求张英必须做绝育手术,这件事老根子是死都不会从的。老根子被逼无奈,两口子便和乡政府管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玩起了“藏猫猫”游戏——你来我躲。乡计生办撂下狠话: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绝育手术必须做。不抓紧做,如果发现怀孕了,不管几个月都要剖腹拿下,还要重重罚款,罚到你倾家荡产。
老根子自有主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结婚时老根子用来迎娶张英的自行车被推走了,张英娘家作为嫁妆陪送的缝纫机也被抬走了。家里能拿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怎么处罚都无所谓了。好在村子离乡政府远,村里的计生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两口子只要听到点风吹草动,便赶紧跑出去躲藏起来。
这样躲躲藏藏地过了两年,那些地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侍弄,收成不好。孩子们却在一天天长大,要吃饭,要穿衣,还要上学……家里的日常开销让两口子感到了从来没过的压力。几年下来,家里原有的一些积蓄早已经荡然无存。靠着那点土地的收成,也就勉强填饱肚子。老母亲年事已高,身体愈发虚弱,小毛病不断,常年需要各种小药片来维持。房子也要维修。看着家里一年不如一年的现状,张英也陷入沉默,不由自主地发出叹息,性格脾气渐渐起了变化,有时也会流露出一两句抱怨的话来。
在生活的重重压力之下,老根子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屋顶发呆。有时透过窗缝数着天空寥寥无几的星星,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无助。想着张英已经怀有身孕的肚子,老根子不禁伸手轻轻地抚摸起来。粗糙的手掌触到张英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妊娠纹,像触到了生活的伤痕。老根子满怀深情地看着张英已显苍老、爬满鱼尾纹的眼睛说道:“这些年让你吃了很多苦,再忍一忍,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生个儿子。我有力气,人家出去能挣到钱,我也会拼力挣钱的,挣很多的钱,让咱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老根子打定了主意,光靠种地看不到现钱。他也要出去打工,他要出去挣钱,但他又放心不下张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张英便安慰老根子:“天无绝人之路,眼下的难处都是暂时的,将来会慢慢好起来了的。我嫁给你也没想图什么大富大贵,一个人出去抛家舍业也不易,一家人能和和气气地在一起过日子就好。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清早,老根子来到芳华家,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恳切,对程芳华说道:“嫂子,你也知道我们家这情况,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要出去挣钱,张英也得时不时的出去躲一躲。这孩子眼看着就要生了,我放心不下。你就帮着照看点我老妈,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离不开人照顾。我挣了钱,就立马回来。”芳华看着老根子那疲惫又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楚,默默地点了点头。
离开家前,母亲往老根子的行李卷里塞了几个混合面馒头。粗糙的手掌在行李卷上摩挲:“到了城里别舍不得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大家子人还都指望你呢!”
大女儿秀兰也过早地懂事了,她拉着老根子的手看着涨英说道:“妈,我不想上学了。能省下一些钱,还能帮妈干点儿活。”老根子看到秀兰如此乖巧,心中涌过一阵酸楚,摸着秀兰的头说道:“秀兰真是个好孩子,可你还小,要帮妈妈做事,照顾好奶奶,也要好好读书。”
这是一座大城市的郊区,上百号人分别挤在几个用石棉瓦搭建的临时工棚里。老根子和二十几个工友住在一起,棚顶的铁皮被风吹得哗哗响,夜里还能听见老鼠在草席下窜动。工地的条件是苦了些,可咱是来赚钱的,吃点苦算什么。背砖,和灰,工地上的零活,老根子拿得起,放得下。他有的是力气,他也舍得出力。工友老杨有些看不下去,对老根子说道:“悠着点,别把自己当牲口。”老根子苦笑笑说:“咱出来就是靠出苦力挣钱的,只要咱不藏奸,不耍滑,实实在在地干,老板看在眼里,也是会善待咱们的。”说着说着,老根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咱们都干了大半年了,只给开了一个月的工资,还扣了押金。剩下的到现在也没给,不知道年底了会怎么样?家里可就指望着这点钱过日子呢!”
张英来信了,告诉老根子终于有儿子了。为了躲乡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她带着孩子们去了西山的破砖窑。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发高烧,半夜回来见母亲咳痰中带着血丝。
看着张英的信,老根子既高兴,又伤感。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有儿子了,终于可以告慰祖先。伤感的是为了要这个儿子,让张英吃了太多的苦,让老母亲经受病痛的折磨。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工地已经停工了,工友们都在等着拿到工钱好回家。已经几天了,仍然没有开支的消息。
老根子蹲在工地门口,看雪花落在地面上,一片一片,很快积成一层。他试着把这里的情况在给张英的信中说了。张英劝他尽量不要惹是非,能忍就忍了吧。实在不行也不要和他们来硬的,找一找政府管他们的部门反映反映情况。要找也要和工友们一起去找,不要自己出头。实在不行,咱就不干了,回来吧。只要咱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有办法过下去。
老根子和工友们已经去了三趟市里的劳动局,接待的人说:“我们会给你们过问一下的,不过这些事是很不好办的,互相歉的都是三角债,很难扯得清。”话虽如此,可真就迟迟不见结果。
老根子回到工地,他只好再去求工头,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求工头了。面对工头他痛苦地跪下来,“求求你,把我的工钱结了吧,我的老娘等着这钱看病,我的四个孩子等着这钱吃饭、穿衣、上学。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工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跟你说过几次了,老板说了等到年根。现在老板手里没钱,上边欠他的工程款又不给,你能把他当钱花吗?”工头的两个手下人,两个高高壮壮的汉子走到老根子面前,不容分说伸手架起老根子,把他拖了出去。其中一个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大家都难,这么几天就不能等等吗?再来找麻烦,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无奈,老根子只好再一次进城走进血站。这是他第三次抽血了。工地上伙食不好,清汤寡水的漂着几片菜叶,看不到丁点的油星,老根子有时会感到身体乏力。但他还是咬咬牙,扛了过来。
突然一个炸裂的消息传入工地:老板得到了工程款,却卷款跑路了。听到这个消息,工友们炸了锅。大家一起去找工头,可是工头和那两个保镖早已不知去向。
老根子顿时感到脑袋沉沉地抬不起来,一阵眩晕,他不由自主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两眼呆呆地盯着地面。
“老根子!快下来!”
“老根子,别干傻事!”
“老根子……”
不知什么时候,老根子爬上了三十多米高的塔架。地面上传来工友们焦急的呼喊声,三两只手电筒晃动着微弱的光在雪地上划出浑浊的光圈,像一只只疲惫的猩红的眼睛。老根子根本没有在意地面上工友们的呼叫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远处是模模糊糊的城市里昏暗的灯光,又像是天空散落的星星,在脚下闪烁。他透过星光似乎看见了三个闺女在向他微笑,他看见期盼了多少年才姗姗来到的儿子,那张团团的可爱的小脸蛋儿。他看见面容衰老的母亲,看见张英那张憔悴的面孔和期待的目光,仿佛在说,看,咱们有儿子了,赶紧来抱一抱咱们的儿子!可他拿什么去面对他们呢?出来这么久了,两手空空,他连买包糖果的钱都没有,又怎样去面对以后的生活呢!
老根子望着家乡的方向,那里有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有他多年辛勤耕种的土地,有他的亲人,有他美好的梦想:要挣好多的钱,要让家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要买台拖拉机,用拖拉机种地;等儿子长大了,要交给儿子一份像模像样的家业……
“老娘,张英,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老根子对着家乡的方向在心中呼喊着,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水。老根子看着脚下的星路,踏上这条星路就能回到家乡,回到亲人身边。他看见了亲人们张张笑脸在迎接他,他兴奋地张开双臂,迈开脚步,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亲人……
雪越下越大,很快盖住了血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冰冷的塔架在风雪中挺立,见证着人世间的一切。
当地公安机关一纸文书认定老根子为自杀。至于老根子一年多的工钱,因案犯在逃,公安机关已立案侦查,待案情终结时并案处理。
田喜富和程芳华陪张英一同来到城里,处理老根子的后事。张英领回老根子的遗体,同时公安机关也将老根子的行李等一包遗物一并转交给了家属。里面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三张皱巴巴的票据,单据上记录着卖血的日期、数量和款项,每张单据上都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村子里那座已经有些破旧的社员俱乐部经过维修焕然一新,正门上方竖起了一个高高的红色十字架。张英的婆婆成了村子里基督耶稣第一批虔诚的信徒。张英经常陪伴婆婆去教堂,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基督教弃恶扬善的教义,她们从基督耶稣仁爱世人的训诫里得到了安慰。她们发自内心地为一生老实懦弱的老根子祈祷,希望基督耶稣能保佑老根子早进天堂,早日摆脱人间的罪恶和苦难,去享受天堂里幸福安详的生活。也保佑孩子们能在基督耶稣的庇护下无病无灾,健康快乐地长大。
老根子留下的砖房已经多年失修,窗框朽烂,房顶透风,还碎了几块玻璃,临时用塑料布遮挡。高书记召集支委开会,专门商量了对老根子一家的救助问题,决定每年给予老根子一家一定的补助。村委会又挤出一笔款项准备为张英家修缮房屋。一家人还能聚在一起,吃饱穿暖。老根子在天有灵,也许会得到一些安慰。
清明节那天,秀兰采了一把野花送到老根子的坟前,默默地注视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秀兰长大了,懂事了。她每天放学都会主动帮助妈妈料理家务,照顾奶奶和小弟弟。
年轮转动,又是一个冬季,雪花飘飞,落在老根子的坟头。上了中学的秀兰来上坟时,把标有“优秀”字样的期末试卷烧在坟前。火光里,秀兰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赶着牛车走向田间,身后跟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子,男孩女孩,说说笑笑。小弟弟也长大了,满地跑。奶奶说:“跟他爸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雪越下越大,很快盖住了坟头,也盖住了地上的残灰。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仿佛一切都被掩埋,而留在人们心中的那道深深的流着血的裂痕,是永远无法愈合的。